| 禅,是一种思考,一种表现,集合智慧的结晶;以“禅那”的译义,或思维修, 或静虑,都有着思考的行为;不过,这里所说的思考,不是臆度,不是揣测,而是 行者于人与事的问题所引发的起心动念,无论是感性或理性的情识,以研究、分析、 认识而思考于一念之中;继而,进一步地去察觉、返照,以完成菩提的照见。 这一连贯性的行为,就是奢摩他(止)与毗钵舍那(观)之法;但是,要加以声明,这 里所说的止与观法门,不同于法华宗的摩诃止观,完全是笔者积禅生涯六十又二年 修学所得,其法门的程序是这样的:
止于一念——研究、分析、认识 观照菩提——察觉、返照
两个阶段,五个层次,尽揽了禅那之学中的要领;正是运用思想,发挥智慧的 最好方法,依之修行,必可德养兼备,不会产生任何的后遗症,也就是所谓的魔 境。 达摩大师在思考方面有着极为敏锐的反应能力,尤其是在一次以宝珠勘验智慧 的时候,乃师般若多罗亦为之心动;他把宝珠的真善美,与人的实际利益,分辨得 淋漓尽致,他说:
“此是世珠,未足为上,于诸宝中,法宝为最。此是世光,未足为上,于诸光 中,智光为最。此是世明,未足为上,于诸明中,心明为最。此珠美明,不能自 照,要假智光,光辨于此;既辨此已,即知是珠;即知是珠,即明是宝;若明其 宝,宝不自宝;若辨其珠,珠不自珠。” 又说: “师有其道,其宝即现;众有其道,心宝亦然。” 因此,他肯定地说: “珠不自珠者,要假智珠而辨世珠;宝不自宝者,要假智宝以明法宝!” 一个人,尤其是禅行者,欲不为物相迷惑,有赖明锐的思想;欲不为传统约束, 必须创造发明。当然,那是必须耐心洗炼,历久精进才能获得的;即使所谓的 根基深厚,资质天成,仍然不可舍弃修养,而且是恒久不变的修养。 究竟应如何下手?首先得建立起思想的依归,例如:
睹恶不可生嫌——恶缘 睹善不可偏袒——功德 不可舍智近愚——颠倒 不可弃迷就悟——执著 于正道求精进——法喜 信佛必须学佛——圆融
正确的观念,可靠的规则,方可建立起可信的思想,然后才能造作饶益的功 德;在禅那之学的道途上,最容易流于狂妄的行者,多数是以强烈的自我意识, 反叛传统的精神,否定经典的启示,排斥祖德的经验;即使是极具价值的,悉皆 摒弃于我意识之外。殊不知梵文中的“智”义,是完成于知识与经验的积和,惟有 具备丰硕的知识经验,才有运用思想的能力,才能发挥圆满的智慧;基于“慧”的 表现,是来自丰硕的知识经验;相辅相成,立竿见影,堪称思考的能所关系,发 生于相应之最的胜义谛中! 因此,思考不是虚妄,不是空幻,不是杂念;就像是蒙溪和尚与客僧的一段谈 话,得必须思考而确定价值:
云:“一念不生时如何?” 曰:“汝且作么生会!” 云:“某甲终不无惭愧。” 曰:“汝却信得及!本分事如何体悉? 你可不问!” 云:“请师答话!” 曰:“你却说得好!” 客僧闻言,大笑而出;蒙溪却说: “只有这师僧伶俐!”
试想看:这对话就像是蛇蜕皮,完全的习气;一个不悉本分事,一个不说本分 事,许他世智解亦不得;因为,思量不一定是自性中快速流出,但冲口无意义,既 不利于人,反而浪费口水。事实上,那“一念不生时”有着太多的内含,兹且分述于 后:
有着空亡如植物人的可怕 有着虚灵如禅行者的善巧 有着漠然如虚空的包容 有着沉醉如情恋的痴迷 有着洒脱无碍的自在 有着愚盲停滞的死板
总之,一念不生时,同样涵盖了生命中的每一思想,甚至极微和刹那间的;就 如同白色的内蕴,不是一片空白一样,只在思考的丝网所及,必然可以发现许 多不知的,忽略的,以及近似奇迹的事物,或者涉及的情识因素!可惜,人类的自 我意识,一味地徘徊在直觉的和能力的,以及有限量的声色之中;很难突破“有什 么办法”的拘束,以越跃的方式,行于“办法是人想 出来的”远声色之作。 这,就是离思维修、远静虑的非禅那之行为。试问: “不思考,如何表现,智慧在那里?” 当然,如果有人提出: “我不愿接触禅总可以吧!” 这种说法,如果仅限于世俗者,或是其他行门的修行者,勉强地说是可以的; 如果肯定了是禅行者的话,则不仅是逾越了的,其所表现的是狂妄,是乖戾, 是火焰中的山芋;甚至认定滚热的油,不异北极地方的水,简直就是滑稽透了!基 于人或修行人,都不可能否定现实,排斥公道,而蛮横地只有一个自我意识; 事实上,自我意识的本身,如果摒弃他人所拥有的,则自我意识一词,亦不可能 成立于这个人间世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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