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慧能与神秀神会的关系
你说:现在中国哲学史的教授,甚至佛学研究所的教授,仍有人弄不清神秀和 慧能的关系。更莫名其妙地把神秀与神会混为一人,在他们的大作中写着:慧能受 衣钵为六祖后,“神秀又师六祖悟大法”。直是错得太离谱了。 这一段话看完,很遗憾,你为什么不把“在他们的大作中”的他们,以及文字 状况交代清楚?害我耗了不少的金钱与精神,至今仍是不得要领;不过,学术之 道,贵在论理,“人”的问题,应该是右传之另一章;因此,还是掉转笔头,且谈 尊作之问题所在。 你说神秀长得魁梧英俊,威德有王霸之器,受武则天跪拜,誉满两京;而惠 能……(略)。并将二人作了一个“截然不同,形成鲜明对照”的比较。你说:
神秀身高八尺,威仪赫奕;慧能形貌短陋。 神秀博览书史;慧能不识文字。 神秀渐顿双修;慧能着重顿悟。 神秀出入宫廷,接近皇亲贵族;慧能拒绝入京,为僧俗大众说法。 当两人在世之时,慧能的声望势力,远不及神秀。 神秀逝世,即被大唐皇帝封赠为大通禅师;他的大弟子普寂,深受朝野尊崇, 每次出行,万众膜拜,道途填塞,号称七祖,追尊神秀为六祖。普寂死后,被封为 大照禅师。 由此可证,神秀后来又师事慧能之说,完全是没有历史常识的附会。 好了,我也摘录一些文字,让读者自己做一番认识: 《全唐文·九一七》载:皎然能秀二祖赞:二公之心,如月如日,四方无云, 当空而出,三乘同轨,万法斯一,南北分宗,亦言之失。
《佛祖统纪·三十》载:师化韶阳,秀化洛下,南能北秀,自此而分。 宋《高僧传·八》载:释神秀,俗姓李氏,今东京尉氏人也;少览经史,博 综多闻,既而奋志出尘,剃染受法。后遇蕲州双峰东山寺五祖弘忍,以坐禅为务; 乃叹伏曰:此真吾师也!决心苦节,以樵汲自役而求其道。
《坛经·顿渐品·八》载,秀之徒众,往往讥南宗祖师不识一字,有何所长? 秀曰:他得无师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师五祖,亲传衣法,岂徒然哉! 吾恨不能远去亲近,虚受国恩;汝等诸人,毋滞于此,可往曹溪参决。一日,命 门人志诚曰:汝聪明多智,可为吾到曹溪听法,若有所闻,尽心记取,还为吾说。
《坛经·护法品·九》载:神龙元年上元日,则天中宗诏云:朕请安秀二师, 宫中供养,万几之暇,每究一乘,二师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 传佛心印,可请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愿师慈念,速赴上京;师上表 辞疾,愿终林麓。同品又载:简蒙指教,豁然大悟,礼辞归阙,表奏师语,其年 九月三日,有诏奖谕师曰:师辞老疾,为朕修道,国之福田,师若净名,托疾毗 耶,阐扬大乘,传诸佛心,谈不二法,薛简传师指授如来知见,朕积善余庆,宿 种善根,植师出世,顿悟上乘,感荷师恩,顶戴无已;并奉磨衲袈裟及水晶钵,敕 韶州刺史,修饰寺宇,赐师旧居为国恩寺焉。
所摘相较,应见端倪,兹不多举;但望大德诸贤,诘究是非可也! 你说:何以发生如此荒谬的错误?可能是后来慧能的最小弟子神会,被唐德宗追 尊为七祖,慧能也就被普遍公认为六祖。神秀与普寂曾称六祖七祖渐不为人所知, 因为古今中外,任何人都是非常健忘的。而神秀神会的名字,只差一个字,同属禅 宗,有此胡涂虫便把两人混而为一了。
依据《高僧传》三之八载:释神会,姓高,襄阳人也!年方幼学闻岭南曹溪,惠 能禅师盛扬法道;乃学善财南方参问,裂裳裹足,以千里为跬步之间耳。及见,能 问会曰:从何所来?答曰:无所从来!能曰:汝不归去?答曰:一无所归!能曰:汝太茫 茫!答曰:身缘在路!能曰:由身未到!答曰:今已得到,且无滞留。居曹溪数载,后 遍寻名迹。开元八年,敕配住南阳龙兴寺,续于洛阳大行禅法,肃宗皇帝诏入内供 养;敕将作大匠,并功齐力,为造禅宇于荷泽寺中。上元元年,嘱别门人,避座望空 顶礼,归方丈,其夜示灭,受生九十三岁矣,即建午月十三日也!迁塔于洛阳宝应寺, 敕谥大师曰真宗,塔号般若焉。
《坛经·顿渐品·八》载:有一童子,名神会,襄阳高氏子,年十三,自玉泉来 参礼。师曰:知识远来艰辛,还将得本来否?若有本,则合识主,试说看。会曰:以 无住为本,见即是主!师曰:这沙弥,争合取次语…… (略)。祖师灭后,会入京洛,大弘曹溪顿教,着显宗记,盛行于世,,是为荷泽 禅师。 从上述的这些文字中,实在看不出有使人误解的地方;如果,有以一字之差而错 会了的,我想,可能只是一些“糊涂虫”罢了,决不是“现在中国哲学史的教授,甚 至佛学研究所的教授”们糊涂到这种地步;倘若真像阁下所说,那么,从事这些课程 的教授们,不仅是个人非常悲哀,应该关系到整个的大学教育,都是非常悲哀的;因 此,为了大局着想,如果正如你所说的,拜托你,花点时间与心力,把他们的著作揪 出来,郑重地予以驳斥,以挽非常悲哀的局势!
五、胡适对《檀经》与神会的考证(檀应作坛)
胡适先生研究学问,尤其是考据之学,他说:有多少证据说多少话。他的“拿证 据来”,以研究神会和尚(敦煌本)一书来说,则被太多的大概、可能、我想等句 子所自我否定了;既以许许多多的“填空”,仍离不开循他所怀疑的典籍为证据。记 忆中,当他初出是书问世之时,山僧曾有详读和改错;可惜,那次“八一”水灾 之祸,山崩舍埋,不仅毁掉了我的批改本,也毁掉了多少手稿,至今引为憾事,倘若 不是胡适先生已经投向天国,的确,山僧真想再化些时间,为敦煌奇货做番诊断;同 时,与胡先生文再做一次改错!泳君先生于此章节中的思想,颇与山僧雷同,故不作 太多的分说;惟有唐武宗会昌之难一事,为什么禅宗未毁?禅师未殃?且作一番解说, 以资关心佛史的仕女贤达们参考:
佛教在中国,于历史上可稽考者有三次大法难;焚佛典,坑僧尼,毁寺庵,逼还 俗,浩劫残酷,几绝佛门于寰宇,侥幸禅宗一脉,勉强遁隐,俟机得以复兴,维护慧 命,流传迄今,饶益众生。
所谓三次法难,兹分别略述于后: 《魏书·佛祖通》载:北魏太武帝,有司宣告征镇将军刺史,诸有浮图形象及一 切经,皆击破焚烧,沙门无长,悉坑之。 太武帝是北魏之第三帝,即位初,尊崇佛教,颇类父祖,招凉州玄高禅师为太子 晃之师;时有司徒崔浩,极崇道教,信服方术,礼寇谦之。浩知帝好老庄书,每 进言道教仙化之玄,极贬佛教之短;时久,鉴于帝本不深悉佛法,经不住崔浩之谗言 蛊惑,遂有诛沙门,毁经像,发诏敕,四方效法;是为教难之初。 北周时第三世,武帝初与佛教有缘,曾招僧玮禅师于长安天保寺讲经,帝亲往躬 听,并使后妃公卿,悉皆受持十善戒;然武帝为“黑人当王”之谶讳;时有张 宾与卫元嵩二道士,趁机进谗,说佛教为国不详之教,立道教为护国之教。加以武帝 之父名黑泰,未为王时,乃西魏之大丞相;因之,思应“黑人当王”之谶,故 惶恐未来,关系“黑”之人、色、名者,无不彻底敕令更改或毁灭。而佛教之僧衣为 黑色,二道士说为黑僧徒,仅此嫌疑,武帝信之;虽曾经三教集会,以辩优劣, 帝忌谶已根深,总不为动,毁佛之意坚决,是以成为佛教法难之二。 唐武宗于会昌元年,召道士赵归真等八十一人人宫,亲受法篆(符咒);复有衡山 刘元靖亦深获武宗信仰,诏敕为光禄大夫,任崇玄馆学士,于宫中与帝共修道法;虽 然朝廷时有大臣谏帝,但赵归真为巩固势力,更邀罗浮山邓元超等人人都,且宰相李 德裕从帝助长,故武宗皇帝应道士之请,对佛教除长安洛阳四寺,及地方各州留存一 寺外,悉皆毁坏,对僧徒,则规定上寺二十人,中寺十人,下寺五人外,皆令还俗。 所有拆毁寺院之木材,悉以用来造廨驿,金银则缴交财政官,铁器造农具,铜器铸 钱;并有武宗诏书云: “其天下所拆寺,还俗僧尼,收充税户;于戏耶?前古未行,似将有待,及今尽 去,岂谓无时!驱游堕不业之徒五十万,废丹腰无用之室凡六万区……”综观所知,唐 武宗之毁佛,决非细故,而生纷扰;同时并毁者,尚有景教、祆教、摩尼教、回教等; 可谓以道设教,尽排己外,无所不用极至,是为佛教法难三武之最,或谓会昌事件。 除此,三武之毁佛,尚有唐末五代时,相距武宗五十余年,后周世宗,复又诏告 破佛令;于显德二年,禁止私自出家,废寺院达三万百三十六所,存二千余所…并告 示民间,所有铜质佛像,限五十日内,悉收官府收缴铸钱;并规定私藏铜属五斤以上 而不纳官者处死。 上述三武一宗之法难,于佛教史实上是较为严重之事;舍此,尚有宋徽宗之排佛 事件,徽宗乃北宋末叶之昏君,迷信道教,本无可厚非,惟自称教主道君皇帝,礼道 士徐知常,赐封为冲虚先生,造玉清昭阳宫,供老子像,自为奉使,则乱了朝纲,坏 了法纪。尤其是令改天下寺为宫,院为观,敕置长生青华帝君像,行千道会,每会殆 耗国帑动辄万缗;于政和六年,诏于道篆院烧毁佛经;宣和元年,改称佛为大觉金 仙,菩萨为仙人大士,僧为德士,尼为女德士,悉令从道教之风;命德士远寺之务, 道士入居主事。虽然,其间有左街香积院永道上书进谏,亦遭流放道州;至翌年, 复僧尼形服,去德士称号;宣和七年,召永道还都,赏其护持佛法之诚笃,赐号圆 通法济大师。此次法难,为时仅及年余,受损不大;但仍不免遗害有余。 迨至清咸丰年间,洪秀全于广西建太平天国,以耶稣教为号召,自称上帝之第 二子,敌对异教,悉皆排斥;洪秀全自平乐府之金田县起事,至定都南京,自称 天王后遭覆亡为止;其间劫难一十五年,所到之处,寺院庵堂,经典佛像,悉尽摧 毁,不留余地,是为法难中之大劫! 从古至今,每遭法难,佛教三宝,悉遭摧残;何以佛教仍能屹立挺拔?于道理 言,自不待阐述,对人类之价值深广故;然而,几经法难,待到复兴之时,因何 尽为禅师复出,为教为法为僧而开鼎盛之法会?在这里,山僧略述端倪,以解迷惑 之情: 佛法东来,弘传甚广,续佛慧命,理事圆融;惟禅宗贯通三藏,禅师苦行修学; 不像其他,得仰赖诸般形式的支撑,受善信檀樾之供养,方始能以活命。禅师 修学,参方化度,行止随缘,山间林下,逢处自在;每遭法难,遁隐深山,刀耕火 种,自食其力,依样梵行苦学,从事道业的精进;故法难当头,亦不损丝毫,及至 兴教时机,离山复出,再创佛事,事法薪传,延续慧命,如是而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