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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母子恩怨与父爱饥渴
| | | | 中国母亲对男孩的心理压抑甚至变态人格的形成,应该承担主要责任吗？“中国母亲有特殊的生存境遇和特别的弱点”吗？男性为什么会“怨恨”母亲？我们究竟应该如何理解母子关系？为此，我们推出这个话题。
公众发言：母子关系应理性看待
文仕全（成都，男）：我认为，把男性的压抑甚至暴力倾向归咎于母性，有失公允；用异化的母爱来贬低母性，是以偏概全。须知，不爱与溺爱都是害，不爱与溺爱的施者不一定都是母亲、就是母爱，家庭的其他成员，包括父亲，以及其他为人师者都有可能成为施者，与性别无关。母爱就像蔬菜的施肥，只要不滥施，不施过分，就能够促进其健康成长。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有的男人感到的“压抑”“压迫”，要与母性挂上钩？我觉得这跟自身个性缺陷、畸形家教也有关。为此，除了母亲需要检讨为什么会出现“滥施”，我们的家教要重视培养孩子的独立人格，注意矫枉莫过正外，作为男性也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有这样那样的生理和心理缺陷。比如，天生孱弱，依赖性较强，犹如扶不起来的阿斗；或者优柔寡断，自立能力弱、社会经验不足；或者本不阳刚，反倒有些脂粉气。这些都有可能使母性不安，母爱担心，进而无微不至，事必躬亲，由此造成的溺爱很容易给男性带来畸形的母性观。
康劲（兰州，男）：男性之所以感到“母亲压迫”，还因为他们在婆媳关系中扮演了一种尴尬的角色。所以，“当你的母亲、妻子同时掉到河里，你该救谁？”——这个娱乐性的提问才会摆在男性面前。正如弑父恋母的西方文化命题一样，婆媳间的永恒对抗与冲突，便成了中国传统的情感伦理的测试命题。从魏晋的“孔雀东南飞”、陆游的“东风恶欢情薄”，直到现代文学里曹禺的《原野》、张爱玲的《金锁记》，乃至今天社会生活类传媒上不断“纪实”的家庭悲剧。似乎注定在两个女人中饱受尴尬之辱正是中国传统男人的原罪。就像这个命题根本无法回答一样，男人处在婆媳夹缝中似乎也永远无法获得拯救。但世间果真有“母亲、妻子同时掉到河里”的事情吗？男性的生存真的那么无奈吗？我觉得，母子之间的冲突有时被过分夸大了。
陆语兰（广东，女）：其实，当代文化中对母亲形象的反思首先是从女性开始的。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一批年轻的女作家开始了对“母亲神话”的颠覆，对母女关系进行重新审视。残雪《山上的小屋》，池莉《你是一条河》，万方《在劫难逃》，方方《落日》等小说里的母亲、外婆们不是给女儿“虚荣的笑容”，就是把女儿视作“家贼”；不是用毒品让女儿上瘾以将她留在身边，就是亲自制造事端破坏女儿幸福。她们几乎都丧尽母性，把“母职”变成统治，把“母爱”化作虐待。后来，陈染、涂坤、徐小斌们再度解构“母亲神话”。她们大多把母亲形象置于权力结构里予以考察，揭示了母亲对女儿身心的压迫和摧残。这些作品都切入了母性深处，尖锐、激烈地呈现了女性文化心理结构的阴暗面。我列举这些想说明的是，女性可以反思母女关系，而且还得到了批评界的肯定，为什么男性反思母子关系就要受到非议呢？其实，从另一个方面讲，男性对母亲角色的反思，是对恋母情结的淡化，而这对男性的成长是有积极意义的。
王郡（北京，女）：王珂先生谈到的“母亲压迫”显然不仅仅代表他个人的观点，男性对母亲的怨恨、对母爱的焦虑，我们时有耳闻。无论这种现象的普遍性有多大，我们都应该正视。而且，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思考，中国母亲所谓“特殊的生存境遇和特别的弱点”是如何形成的。这里面有历史的、文化的、社会的、心理的多种因素。一方面，中国是个推崇“孝道”的国家，有着以母为尊的传统，所以，男性对母亲是既敬且畏。另一方面，长期以来以母为尊的传统却没有改变女性的社会地位，女性生活被限定在“相夫教子”这个狭隘的范畴中，加之生育传统的男性偏好以及由此带来的“母以子贵”，使母亲的生活轴心更进一步向儿子偏转。在这种种因素的作用下，男性得到了母亲更多关爱，也受到了母亲更多限制。男性既依恋母亲也怨恨母亲。但是，对当代社会的男性而言，仅仅怨恨母亲是不理智的，要使母亲不再压抑男性，首先应该解放母亲，让她们拥有更广阔的生活空间，同时，也应该让父亲承担起更多的家庭责任。
专家视点：母子冲突背后的父子关系
陈一筠（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研究员）：一个人价值观、包括母性观的形成是与其成长的环境密切相关的。但我们在谈到男性的成长过程时，却往往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父亲。当男人埋怨母亲的时候，父亲在哪里呢？在中国，父亲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又起到了什么作用？男人对母子关系的焦虑是不是也反映了他们父爱的某种缺失呢？
在男性心理学中，“渴望男性”可能是一个最重要的概念。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他们走向健康之路的起点。近年来，西方世界出现一场浩浩荡荡的“男子汉运动”，试图分析和解答关于男人的一些问题。研究者们指出，我们迄今都未重视这样一个事实，即当今社会中男孩与父亲的接触交往实在太少，身边没有良师益友式的男人来帮助他成长为一个身心健全的男子汉。女孩子的情形则大不相同：她在家里与母亲的接触十分自然，并且幼儿园和小学的老师也多为女性，所以女孩自幼就有与同性接触交往、沟通理解和学习模仿的大量机会，使女孩很容易与同性建立深厚友情和亲密关系。男孩的成长环境中缺少成年男子的角色示范，他们只能根据影视媒介中的形象去虚构一个男人，并按照这种虚构的男子汉形象去行事，以证明自己也够得上一个男人。但是，由于他始终不了解男子汉的内心世界，所以他不能在模仿过程中获得真正的成长。对儿童社会化过程的研究表明，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需要与心智成熟和健全的男人有数千小时的接触交往，才能成长为一个健全的成年人。而今，男孩子的社会化环境特别不利，其结果是他虽有男人的外表，但却包裹着一颗脆弱的童心，这就是所谓“大男孩”。他为了掩饰自己内在的脆弱，就不得不学会假装，以免丢失面子。这种假装是被迫的，它使男人内心封闭而孤独。
心理学的研究表明，父亲不能与儿子正常沟通而产生的饥渴感，有时会变为一种内心的绝望而自毁，有时则会以一种暴力方式去宣泄；当儿子与父亲之间缺少亲近感时，爱的饥渴就会逐渐变成一种畸形的情绪。这种未得到满足的饥渴感驱使男人拼命在社会上去寻求成就，以补偿他所需要的自尊与威信。如今我们看到的某些铁腕政治家、拼命挣钱的商人、不惜一切代价去摘取金牌的运动健将等人，多半在受着其未得到满足的心理饥渴感的驱使。他们业绩辉煌时感觉良好，但失败与挫折却可能使他们一蹶不振。这就是“男强人”的脆弱所在。
所以，母子之间的恩怨与父子之间的隔膜是相关的，要缓解母子冲突，父子之间的沟通非常必要。对男人而言，如果你是一位有儿子的父亲，如果你是一位有父亲的儿子，请珍惜父子之间的亲情吧。父子沟通的障碍，什么时候打破都不算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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