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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 同 
尚 同(下)
  子墨子言日:知者之事,必计国家百姓所以治者而为之,必计国家百姓之所以
乱者而辟之。
  然计国家百姓之所以治者,何也?上之为政,得下之情则治,不得下之情则乱。
何以知其然也?上之为政,得下之情,则是明于民之善非也。若苟明于民之善非也,
则得善人而赏之,得暴人而罚之也。善人赏而暴人罚,则国必治。上之为政也,不
得下之情,则是不明于民之善非也,若苟不明于民之善非,则是不得善人而赏之,
不得暴人而罚之。善人不赏而暴人不罚,为政若此, 国众必乱。故赏[罚]不得下
之情,而不可不察者也。  
  然计得下之情,将奈何可?故子墨子日:唯能以尚同一义为政,然后可矣!何以
知尚同一义之可而为政于天下也?然胡不审稽古之(治)[始]为政之说乎?
  古者天之始生民,未有正长也,百姓为人。若苟百姓为人,是一人一义,十人
十义,百人百义,千人千义。逮至人之众,不可胜计也;则其所谓义者,亦不可
胜计。此皆是其义,而非人之义,是以厚者有斗,而薄者有争。是故天(下)之欲同
一天下之义也,是故选择贤者,立为天子。天子以其知力为未足独治天下,是以
选择其次,立为三公。三公又以其知力为未足独左右天子也,是以分国建诸侯。诸
侯又以其知力为未足独治其四境之内也,是以选择其次,立为卿之宰。卿之宰又以
其知力为未足独左右其君也,是以选择其次,立而为乡长、家君。是故古者天子之
立三公、诸侯、卿之宰、乡长、家君,非特富贵游佚而择之也,将使助治(乱)刑
政也。
  故古者建国设都,乃立后王君公,奉以卿士师长,此非欲用说也,唯辩而使助
治天明也。
  今此何为人上而不能治其下?为人下而不能事其上?则是上下相贼也。何故以然?
则义不同也。若苟义不同者有党,上以若人为善,将赏之,若人唯使得上之
赏,而辟百姓之毁;是以为善者必未可使劝,见有赏也。上以若人为暴,将罚之,
若人唯使得上之罚,而怀百姓之誉;是以为暴者必末可使沮,见有罚也。故计上
之赏誉,不足以劝善;计其毁罚,不足以沮暴。此何故以然?则义不同也。
  然则欲同一天下之义,将奈何可?故子墨子言日:然胡不(赏)[尝](使家君)试
用家君发宪布令其家?日:“若见爱利家者,必以告;若见恶贼家者,亦必以
告。”若见爱利家以告,亦犹爱利家者也,上得且赏之,众闻则誉之;若见恶贼家
不以告,亦犹恶贼家者也,上得且罚之,众闻则非之。是以遍若家之人,皆欲
得其长上之赏誉,辟其毁罚。是以善言之,不善言之;家君得善人而赏之,得暴人
而罚之。善人之赏,而暴人之罚,则家必治矣。然计若家之所以治者,何也?唯以
尚同一义为政故也。
  家既已治,国之道尽此已邪?则未也。国之为家数也甚多,此皆是其家,而非
人之家,是以厚者有乱,而薄者有争。故又使家君总其家之义,以尚同于国君,国
君亦为发宪布令于国之众,日:“若见爱利国者,必以告;若见恶贼国者,亦必以
告。”若见爱利国以告者,亦犹爱利国者也,上得且赏之,众闻则誉之;若见恶贼
国不以告者,亦犹恶贼国者也,上得且罚之,众闻则非之。是以遍若国之人,皆欲
得其长上之赏誉,避其毁罚。是以民见善者言之,见不善者言之;国君得善人而
赏之,得暴人而罚之。善人赏而暴人罚,则国必治矣。然计若国之所以治者,何
也?唯能以尚同一义为政故也。
  国既已治矣,天下之道尽此已邪?则未也。天下之为国数也甚多,此皆是其国,
而非人之国,是以厚者有战,而薄者有争。故又使国君选其国之义,以尚同于天
子。天子亦为发宪布令于天下之众,日:“若见爱利天下者,必以告;若见恶贼天
下者,亦以告。”若见爱利天下以告者,亦犹爱利天下者也,上得则赏之,众闻则
誉之;若见恶贼天下不以告者,亦犹恶贼天下者也,上得且罚之,众闻则非之。是
以遍天下之人,皆欲得其长上之赏誉,避其毁罚,是以见善、不善者告之。天子得
善人而赏之,得暴人而罚之,善人赏而暴人罚,天下必治矣。然计天下之所以治者,
何也?唯而以尚同一义为政故也。
  天下既已治,天子又总天下之义,以尚同于天。
  故当尚同之为说也,尚用之天子,可以治天下矣;中用之诸侯,可而治其国矣;
小用之家君,可而治其家矣。是故大用之治天下不窕,小用之治一国一家而不横
者,若道之谓也。故日治天下之国,若治一家;使天下之民,若使一夫。意独子墨
子有此而先王无此?其有邪,则亦然也。
  圣王皆以尚同为政,故天下治。何以知其然也?于先王之书也《大誓》之言然,
日:“小人见奸巧,乃(闻)不言也,(发)[厥]罪钧。”此言见淫辟不以告
者,其罪亦犹淫辟者也。
  故古之圣王治天下也,其所差论以自左右羽翼者皆良,外为之人,助之视听者
众。故与人谋事,先人得之;与人举事,先人成之;光誉令闻,先人发之。唯信
身而从事,故利若此。古者有语焉,日:“一目之视也,不若二目之视也;一耳之
听也,不若二耳之听也;一手之操也,不若二手之强也。”夫唯能信身而从事,
故利若此。
  是故古之圣王之治天下也,千里之外,有贤人焉,其乡里之人皆未之均闻见也,
圣王得而赏之。千里之内,有暴人焉,其乡里未之均闻见也,圣王得而罚之。
故唯毋以圣王为聪耳明目与?岂能一视而通见千里之外哉?一听而通闭千里之外哉?
圣王不往而视也,不就而听也,然而使天下之为寇乱盗贼者,周流天下无所重足
者,何也?其以尚同为政善也。
  是故子墨子日:凡使民尚同者,爱民不疾,民无可使,日:必疾爱而使之,致
信而持之,富贵以道其前,明罚以率其后。为政若此,唯欲毋与我同,将不可得
也。
  是以子墨子日:今天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情将欲为仁义,求为上士,上欲中
圣王之道,下欲中国家百姓之利,故当尚同之说而不可不察。尚同,为政之本而治
[之]要也。

兼  爱(上)
  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不
能治。譬之如医之攻人之疾者然,必知疾之所自起,焉能攻之;不知疾之所自起,
则弗能攻。治乱者何独不然?必知乱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弗
能治。
  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不可不察乱之所自起。当察乱何自起?起不相爱。臣子
之不孝君父,所谓乱也。子自爱,不爱父,故亏父而自利;弟自爱,不爱兄,故
亏兄而自利; 臣自爱,不爱君,故亏君而自利。此所谓乱也。虽父之不慈子,兄
之不慈弟,君之不慈臣,此亦天下之所谓乱也。父自爱也,不爱子,故亏子而自利;
兄自爱也,不爱弟,故亏弟而自利;君自爱也,不爱臣,故亏臣而自利。是何也?
起不相爱。虽至天下之为盗贼者亦然。盗爱其室,不爱(其)异室,故窃异室
以利其室;贼爱其身,不爱人,故贼人以利其身。此何也?皆起不相爱。虽至大夫
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亦然。大夫各爱其家,不爱异家,故乱异家以利其家。
诸侯各爱其国,不爱异国,故攻异国以利其国。天下之乱物,具此而已矣!察此何
自起,皆起不相爱。
  若使天下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犹有不孝者乎?视父、兄与君若其身,恶施
不孝?犹有不慈者乎?视弟、子与臣若其身,恶施不慈?故不孝、不慈亡有。犹
有盗贼乎? (故)视人之室若其室,谁窃?视人身若其身,谁贼?故盗贼亡有。犹有
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乎?视人家若其家,谁乱?视人国若其国,谁
攻?故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亡有。
  若使天下兼相爱,国与国不相攻,家与家不相乱,盗贼无有,君臣父子皆能孝
慈,若此,则天下治。故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恶得不禁恶而劝爱?故天下兼相爱
则治,交相恶则乱。故子墨子日“不可以不劝爱人”者,此也。

兼  爱(中)
  子墨子言日: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以此为事
者也。然则天下之利何也?天下之害何也?子墨子言日:今若国之与国之相攻,家之
与家之相篡,人之与人之相贼,君臣不惠忠,父子不慈孝,兄弟不和调,此则天下
之害也。
  然则(崇)[察]此害亦何用生哉?以不相爱生邪?子墨子言:以不相爱生。今诸侯
独知爱其国,不爱人之国,是以不惮举其国,以攻人之国。今家主独知爱其家,而
不爱人之家,是以不惮举其家,以篡人之家。今人独知爱其身,不爱人之身,是以
不惮举其身,以贼人之身。是故诸侯不相爱,则必野战;家主不相爱,则必相篡;
人与人不相爱,则必相贼;君臣不相爱,则不惠忠;父子不相爱,则不慈孝;兄弟
不相爱,则不和调。天下之人皆不相爱,强必执弱,[众必劫寡,]富必侮贫,贵必
傲贱,诈必欺愚。凡天下祸篡怨恨,其所以起者,以不相爱生也。是以(行)[仁]者
非之。
  既以非之,何以易之?子墨子言日:以兼相爱、交相利之法易之。然则兼相爱、
交相利之法将奈何哉?子墨子言: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
视人之身,若视其身。是故诸侯相爱,则不野战;家主相爱,则不相篡;人与人相
爱,则不相贼;君臣相爱,则惠忠;父子相爱,则慈孝;兄弟相爱,则和调。天下
之人皆相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诈不欺愚。凡天下祸篡
怨恨,可使毋起者,以相爱生也。是以仁者誉之。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日:然!乃若兼则善矣;虽然,天下之难物於故也。
  子墨子言日:天下之士君子,特不识其利、辩其故也。今若夫攻城野战,杀身
为名,此天下百姓之所皆难也。苟君说之,则士众能为之;况于兼相爱、交相利,
则与此异!夫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利人者,人必从而利之;恶人者,人必从而
恶之;害人者,人必从而害之。此何难之有?特上弗以为政、士不以为行故也。
  昔者晋文公好士之恶衣,故文公之臣, 皆zang羊之裘,韦以带剑,练帛之冠,
入以见于君,出以践于朝。是其故何也?君说之,故臣为之也。昔者楚灵王好士细
要,故灵王之臣,皆以一饭为节,胁息然后带,扶墙然后起。比期年,朝有黧黑之
色。是其故何也?君说之,故臣能之也。昔越王勾践好士之勇,教驯其臣,和合
之,焚舟失火,试其士日: “越国之宝尽在此!”越王亲自鼓其士而进之,士闻鼓
音,破碎乱行,蹈火而死者,左右百人有馀,越王击金而退之。
  是故子墨子言日:乃若夫少食恶衣,杀人而为名,此天下百姓之所皆难也。若
苟君说之,则众能为之;况兼相爱、交相利,与此异矣!夫爱人者,人亦从而爱
之;利人者,人亦从而利之;恶人者,人亦从而恶之;害人者,人亦从而害之。此
何难之有焉?特(士)[上]不以为政而士不以为行故也。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日:然!乃若兼则善矣;虽然,不可行之物也。譬若挈太山
越河、济也。
  子墨子言:是非其譬也。夫挈太山而越河、济,可谓毕劫有力矣。自古及今,
未有能行之者也;况乎兼相爱、交相利,则与此异,古者圣王行之。何以知其然?
  古者禹治天下,西为西河渔窦,以泄渠、孙、皇之水。北为防原、派,注(后)
[召]之邸、瘴池之窦,洒为(底)[底]柱,凿为龙门, 以利燕代胡貉与西河之
民。东方漏(之)[大]陆,防孟诸之泽,洒为九浍,以楗东土之水,以利冀州之民。
南为江、汉、淮、汝,东流之[海,以]注五湖之处,以利荆楚、干、越与南夷之
民。此言禹之事,吾今行兼矣。
  昔者文王之治西土,若日若月,乍光于四方,于西土。不为大国侮小国,不
为众庶侮鳏寡,不为暴势夺穑人黍稷狗彘。天屑临文王慈,是以老而无子者,有所
得终其寿;连独无兄弟者,有所杂于生人之间;少失其父母者,有所放依而长。此
文王之事,则吾今行兼矣。
  昔者武王将事泰山隧。传日:“泰山,有道曾孙周王有事。大事既获,仁人尚
作,以祗商、夏、蛮夷丑貉。虽有周亲,不若仁人。万方有罪,维予一人。”此
言武王之事,吾今行兼矣。
  是故子墨子言日:今天下之君子,忠实欲天下之富,而恶其贫;欲天下之治,
恶其乱,当兼相爱、交相利。此圣王之法,天下之治道也,不可不务为也。
兼是者,出乎若方也。
  今吾将(正)求(与)[兴]天下之利而取之,以兼为正。是以聪耳明目相(与)[为]
视听乎!是以股肱毕强相为动宰乎![是](而)[以]有道肆相教诲;是以老而无妻之子
,有所侍养以终其寿;幼弱孤童之无父母者,有所放依以长其身。今唯毋以兼为
正,即若其利也。不识天下之士,所以皆闻兼而非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士,非兼者之言犹未止也,日:即善矣,虽然,岂可用哉?
  子墨子日:用而不可,虽我亦将非之;且焉有善而不可用者?始尝两而进之。
谁)[设]以为二士,使其一士者执别,使其一士者执兼。是故别士之言日:“吾
岂能为吾友之身,若为吾身?为吾友之亲,若为吾亲?”是故退睹其友,饥即不食,
寒即不衣,疾病不侍养,死丧不葬埋。别士之言若此,行若此。兼士之言不然,行
亦不然。日:“吾闻为高士于天下者,必为其友之身,若为其身;为其友之亲,若
其亲。然后可以为高士于天下。”是故退睹其友,饥则食之,寒则衣之,疾病侍养
之,死丧葬埋之。兼士之言若此,行若此。若之二士者,言相非而行相反与?当使若
二士者,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之合,犹合符节也,无言而不行也。然即敢问:
今有平原广野于此,被甲婴胄,将往战,死生之权,未可识也;又有君大夫之远使
于巴、越、齐、荆,往来及否,未可识也。然即敢问:不识将恶[从]也家室,奉承
亲戚、提挈妻子而寄托之,不识于兼之有是乎?于别之有是乎?我以为当其于此也,
天下无愚夫愚妇,虽非兼之人,必寄托之于兼之有是也。此言而非兼,择即取兼,
此言行费也。不识天下之士,所以皆闻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士,非兼者之言,犹未止也,日:意可以择士,而不可以择君乎?
尝两而进之。(谁)[设]以为二君,使其一君者执兼,使其一君者执别。是故别
君之言日:“吾恶能为吾万民之身,若为吾身?此泰非天下之情也。人之生乎地上
之无几何也,譬之犹驷驰而过隙也。”是故退睹其万民,饥即不食,寒即不衣,疾
病不侍养,死丧不葬埋。别君之言若此,行若此。兼君之言不然,行亦不然,日:
“吾闻为明君于天下者,必先万民之身,后为其身,然后可以为明君于天下。”是
故退睹其万民,饥即食之,寒即衣之,疾病侍养之,死丧葬埋之。兼君之言若此,
行若此。然即(交)若之二君者,言相非而行相反与?常使若二君者,言必信,行
必果,;使言行之合,犹合符节也,无言而不行也。然即敢问:今岁有疠疫,万民
多有勤苦冻馁,转死沟壑中者,既已众矣。不识将择之二君者,将何从也?我以为
当共于此也,天下无愚夫愚妇,虽非兼者,必从兼君是也。言而非兼,择即取兼,
言行拂也。不识天下所以
皆闻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士,非兼者之言也,犹未止也,日:兼即仁矣,义矣;虽然,岂可
为哉?吾譬兼之不可为也,犹挈泰山以超江、河也。故兼者,直愿之也,夫岂可为
之物哉?
  子墨子日:夫挈泰山以超江、河, 自古之及今,生民而来,未尝有也。今若
夫兼相爱、交相利,此自先圣六王者亲行之。何加先圣六王之亲行之也?子墨子日:
吾非与之并世同时,亲闻其声、见其色也;以其所书于竹帛、镂于金石、琢于盘盂、
传遗后世子孙者知之:
  《泰誓》日: “文王若日若月乍照,光于四方,于西土。”即此言文王之兼
爱天下之博大也,譬之日月,兼照天下之无有私也。即此文王兼也;虽子墨子之所谓
兼者,于文王取法焉!
  且不唯《泰誓》为然,虽禹誓即亦犹是也。禹日:
“济济有众,咸听朕言!非惟小子,敢行称乱。蠢兹有苗,用天之罚。若予既率尔
群(对)[封]诸(群)[辟],以征有苗。”禹之征有苗也,非以求(以)重富贵,干福禄,
乐耳目也; 以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即此禹兼也;虽子墨子之所谓兼者,于
禹求焉。
  且不唯禹誓为然,虽汤说即亦犹是也。汤日:“惟予小子履,敢用玄牡,告于上
天后日:‘今天大旱,;即当朕身履,未知得罪于上下,有善不敢蔽,有罪不敢
赦,简在帝心。万方有罪,即当朕身;朕身有罪,无及万方。’”即此言汤贵为天子,
富有天下,然且不惮以身为牺牲,以词说于上帝鬼神。即此汤兼也;虽子墨子
之所谓兼者,于汤取法焉。
  且不惟誓命与汤说为然,周诗即亦犹是也。周诗日:“王道荡荡,不偏不党;王
道平平,不党不偏。其直若矢,其易若底。君子之所履,小人之所视。”若吾言非语
道之谓也,古者文、武为正均分,贵贤罚暴,勿有亲戚弟兄之所阿。即此文、武兼
也,虽子墨子之所谓兼者,于文、武取法焉。不识天下之人,所以皆闻兼而非之者,
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非兼者之言,犹未止。日:意不忠亲之利,而害为孝乎?
  子墨子日:姑尝本原之孝子之为亲度者。吾不识孝子之为亲度者,亦欲人爱、
利其亲与?意欲人之所恶、贼其亲与?以说观之,即欲人之爱、利其亲也。然即吾
恶先从事即得此?若我先从事乎爱利人之亲,然后人报我[以]爱利吾亲乎?意我先
从事乎恶人之亲,然后人报我以爱利吾亲乎?即必吾先从事乎爱利人之亲,然后人
报我以爱利吾亲也。然即之交孝子者,果不得已乎?毋先从事爱利人之亲者与?意以
天下之孝子为遇,而不足以为正乎?姑尝本原之。先王之所书,《大雅》之所
道日:“无言而不仇,无德而不报。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即此言爱人者必见爱
也,而恶人者必见恶也。不识天下之士,所以皆闻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
  意以为难而不可为邪?尝有难此而可为者,昔荆灵王好小要,当灵王之身,
荆国之士饭不逾乎一,固据而后兴,扶垣而后行。故约食为其难为也,然后为,而灵
王说之,未逾于世,而民可移也,即求以乡其上也。
  昔者越王勾践好勇,教其士臣三年,以其知为未足以知之也,焚舟失火,鼓而进
之。其士偃前列,伏水火而死(有)[者],不可胜数也。当此之时,不鼓而退也,越国
之士,可谓颤矣。故焚身为其难为也,然后为之,越王说之,未逾于世,而民可移
也,即求以乡其上也。
  昔者晋文公好苴服。当文公之时,晋国之士大布之衣,群羊之裘,练帛之冠,且
苴之屦,入见文公,出以践于朝。故苴服为其难为也,然后为,而文公说之,未
逾于世,而民可移也,即求以乡其上也。
  是故约食、焚舟、苴服,此天下之至难为也,然后为而上说之,未逾于世而民可
移也,何故也?即求以乡其上也。今若夫兼相爱、交相利,此其有利,且易为也,不
可胜计也,我以为则无有上说之者而已矣。苟有上说之者,劝之以赏誉,威之以刑
,我以为人之于就兼相爱、交相利也,譬之犹火之就上、水之就下也,不可防止于天
下。
  故兼者,圣王之道也,王公大人之所以安也,万民衣食之所以足也,故君子莫若
审兼而务行之。为人君必惠,为人臣必忠;为人父必慈,为人子必孝;为人兄必
友,为人弟必悌。故君子(莫)若欲为惠君、忠臣、慈父、孝子、友兄、悌弟,当若
兼之不可不行也。此圣王之道,而万民之大利也。

非  攻(中)
  子墨子言日: (古)[今]者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情欲[毁]誉之审,赏罚之
当,刑政之不过失。……是故子墨子日:古者有语:“谋而不得,则以往知来,
以见知隐。”谋若此可得而知矣。
  今师徒唯毋兴起,冬行恐寒,夏行恐暑,此不以冬夏为者也。春则废民耕稼树
艺,秋则废民获敛,[此不以春秋为者也L今唯毋废一时,则百姓饥寒冻馁而死
者,不可胜数。今尝计军(上)[出]:竹箭、羽旄、幄幕、甲盾拨劫,往而靡弊腑冷
不反者,不可胜数。又与[其]矛、戟、戈、剑、乘车,(其) (列住)[往则]碎
折靡弊而不反者,不可胜数。与其牛马,肥而往,瘠而反,往死亡而不反者,不可
胜数。与其涂道之修远,粮食辍绝而不继,百姓死者,不可胜数也。与其居处之不
安,食饭之不时,饥饱之不节,百姓之道疾病而死者,不可胜数。丧师多不可胜
数,丧师尽不可胜计,则是鬼神之丧其主后,亦不可胜数。
  国家发政,夺民之用,废民之利。若此甚众,然而何为为之?日:我贪伐胜之
名,及得之利,故为之。
  子墨子言日:计其所自胜,无所可用也;计其所得,反不如所丧者之多。今攻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攻此不用锐,且无杀,而徒得此然也?杀人多必数于万,
寡必数于千,然后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且可得也。今万乘之国,虚数于千,不胜
而入;广衍数于万,不胜而辟。然则土地者,所有馀也;(王)[士]民者,所不足
也。今尽(王)[士]民之死,严下上之患,以争虚城,则是弃所不足,而重所有馀
也。为政若此,非国之务者也!
  饰攻战者言日:南则荆、吴之王,北则齐、晋之君,始封于天下之时,其土
城之方,未至有数百里也;人徒之众,未至有数十万人也。以攻战之故,土地之
博,至有数千里也;人徒之众,至有数百万人。故当攻战而不可[不]为也。
  子墨子言日: 虽四五国则得利焉,犹谓之非行道也。譬若医之药人之有病
者然,今有医于此,和合其祝药之于天下之有病者而药之。万人食此,若医四五人得
利焉,犹谓之非行药也。故孝子不以食其亲,忠臣不以食其君。古者封国于天下,
尚者以耳之所闻,近者以目之所见,以攻战亡者,不可胜数。何以知其然也?东方
有莒之国者,其为国甚小, 间于大国之间,不敬事于(大)大国,亦弗之从而爱利,
是以东者越人夹削其壤地,西者齐人兼而有之。计莒之所以亡于齐、越之间
者,以是攻战也。虽南者陈、蔡,其所以亡于吴、越之间,亦以攻战。虽北者且、
不(一)著何,其所以亡于燕代、胡貊之间者,亦以攻战也。是故子墨子言日:
(古)[今]者王公大人,情欲得而恶失,欲安而恶危,故当攻战,而不可不非。
  饰攻战者之言日:彼不能收用彼众,是故亡;我能收用我众,以此攻战于天下,
谁敢不宾服哉!
  子墨子言日:子虽能收用子之众,子岂若古者吴阖间哉?古者吴阖间教七年,奉
甲执兵,奔三百里而舍焉。次注林,出于冥隘之径,战于柏举,中楚国而朝宋
与(及)鲁。[及]至夫差之身,北而攻齐,舍于汶上,战于艾陵,大败齐人,而葆之
大山;东而攻越,济三江五湖,而葆之会稽。九夷之国莫不宾服。于是退不能赏
孤,施舍群萌,自恃其力,伐其功,誉其志,怠于教。遂筑姑苏之台,七年不成。
及若此,则吴有离罢之心。越王勾践视吴上下不相得,收其众以复其仇,入北郭,
徙大(内)[舟],围王宫,而吴国以亡。昔者晋有六将军,而智伯莫为强焉。计其土
地之博,人徒之众,欲以抗诸侯,以为英名、攻战之(速)[迹】故差论其爪牙
之士,皆列其车舟之众,以攻中行氏而有之,以其谋为既已足矣,又攻兹范氏而大
败之,并三家以为一家而不止,又围赵襄子于晋阳。及若此,则韩、魏亦相从而谋
日:“古者有语:‘唇亡则齿寒。’赵氏朝亡,我夕从之;赵氏夕亡,我朝从之。
诗日:“鱼水不务,陆将何及乎?”是以三主之君,一心戮力,辟门除道,奉甲
兴士,韩、魏自外,赵氏自内,击智伯,大败之。
  是故子墨子言日:古者有语日:“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人。镜于水,见面之
容;镜于人,则知吉与凶。”今以攻战为利,则盖尝鉴之于智伯之事乎?此其
为不吉而凶,既可得而知矣。

非  攻(下)
  子墨子言日:今天下之所誉善者,其说将何哉?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
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誉之与?意亡非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
之利,故誉之与?虽使下愚之人,必日:“将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
下中人之利,故誉之。,’今天下之所同(意)[义]者,圣王之法也。今天下之诸
侯,将犹多皆免攻伐并兼,则是有誉义之名,而不察其实也。此譬犹盲者之与人,
同命白黑之名,而不能分其物也,则岂谓有别哉!是故古之知者之为天下度也,必
顺虑其(意)[义],而后为之。行是以动,则不疑速通。成得其所欲,而顺天、鬼、
百姓之利,则知者之道也。是故古之仁人有天下者,必反大国之说,一天下之
和,总四海之内,焉率天下之百姓以农, 臣事上帝、山川、鬼神。利人多,功
(故)又大,是以天赏之,鬼富之,人誉之,使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名参乎天地,
至今不废。此则知者之道也,先王之所以有天下者也。
  今王公大人、天下之诸侯则不然。将必皆差论其爪牙之士,皆列其舟车之卒
伍,于此为坚甲利兵,以往攻伐无罪之国,入其国家边境,芟刈其禾稼,斩其树
木,堕其城郭。以湮其沟池,攘杀其牲栓,燔(溃)[燎]其祖庙,劲杀其万民,覆
其老弱,迁其重器,卒进而柱乎斗,日:“死命为上,多杀次之,身伤者为下;
又况失列北桡乎哉?罪死无赦!”以详其众。夫无兼国覆军,贼虐万民,以乱圣人
之绪。意将以为利天乎?夫取天之人,以攻天之邑,此刺杀天民,剥振神之位,
倾覆社稷,攘杀其牺牲,则此上不中天之利矣。意将以为利鬼乎?夫杀之人,灭鬼
神之主,废灭先王,贼虐万民,百姓离散,则此中不中鬼之利矣。意将以为利人
乎?夫杀之人为利人也博矣!又计其费——此为周生之本,竭天下百姓之财用,不可
胜数也,则此下不中人之利矣。
  今夫师者之相为不利者也,日:“将不勇,士不分,兵不利,教不习,师不众,
(率)[卒]不(利)上和,威[之]不圉,害之不久,争之不疾,(孙)[系]之不强,植心
不坚,与国诸侯疑。与国诸侯疑,则敌生虑而意羸矣。”偏具此物, 而致从事矣,
则是国家失(卒)[率],而百姓易务也。今不尝观其说好攻伐之国?若使中兴师,君子
[数百],庶人也必且数千,徒倍十万,然后足以师而动矣。久者数岁,速者数月。
是上不暇听治,士不暇治其官府,农夫不暇稼穑,妇人不 纺绩织红。则是国家失
(卒)[率],而百姓易务也。然而又与其车马之罢毙也,幔幕帷盖,三军之用,甲兵之
备,五分而得其一,则犹为序疏矣。然而又与其散亡道路,道路辽远,粮食不继,
(傺)食饮(之)[不]时,厕役以此饥寒冻馁疾病而转死沟壑中者,不可胜计也。
此其为不利于人也,天下之害厚矣,而王公大人乐而行之,则此乐贼灭天下之万民
也,岂不悖哉!今天下好战之国,齐、晋、楚、越,若使此四国者得意于天下,此
皆十倍其国之众,而未能食其地也,是人不足而地有馀也。今又以争地之故,而反
相贼也,然则是亏不足而重有馀也。
  今遂夫好攻伐之君,又饰其说,以非子墨子日:攻伐之为不义,非利物与?昔
者禹征有苗,汤伐桀,武王伐纣,此皆立为圣王,是何故也?
  子墨子日:子未察吾言之类,未明其故者也。彼非所谓攻,谓诛也。昔者三
苗大乱,天命殛之。日妖宵出,雨血三朝,龙生于庙,犬哭乎市,曼(水)[冰],
地坼及泉,五谷变化,民乃大振。高阳乃命[禹于]玄宫,禹亲把天之瑞令,以征
有苗。(四)[雷]电诱祗, 有神人面鸟身,若瑾以侍,槛矢有苗之祥。苗师大乱,
后乃遂蔑。禹既已克有三苗,焉磨为山川,别物上下, (卿)[乡)制(大)[四]极,
而神明不违,天下乃静。 则此禹之所以征有苗也。邃至乎夏王桀,天有转命,
日月不时,寒暑杂至,五谷焦死,鬼呼[于]国,鹤鸣十夕(馀)。天乃命汤于镳宫:
“用受夏之大命,夏德大乱,予既卒其命于天矣,往而诛之,必使汝堪之。”汤
焉敢奉率其众,是以乡有夏之境,帝乃使(阴)[隆]暴毁有夏之城。少少有神来告日:
“夏德大乱,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予既受命于天,天命融(隆)[降]火
于夏之城间西北隅。”汤奉桀众以克有[夏],属诸侯于薄,荐章天命,通于四方,
而天下诸侯莫敢不宾服。则此汤之所以诛桀也。遂至乎商王纣,天不(序)[享]其
德,祀用失时。兼夜中[……】。十日雨土于薄,九鼎迁止,妇妖宵出,有鬼宵吟,
有女为男,天雨肉,棘生平国道,王兄自纵也。赤鸟衔圭,降周之岐社,日:“天
命周文王,伐殷有国。”泰颠来宾,何出绿图,地出乘黄。武王践(功)[阼],梦见
三神日:“予既沉渍殷纣于酒德矣,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武王乃攻狂
夫。反商之周,天赐武王黄鸟之旗。王既已克殷,成帝之来,分主诸神,祀纣先王,
通维四夷,而天下莫不宾。焉袭汤之绪,此即武王之所以诛纣也。若以此三圣
王者观之,则非所谓攻也,所谓诛也。
  则夫好攻伐之君又饰其说,以非子墨子日:子以攻伐为不义,非利物与?昔者楚
熊丽,始(讨)[封]此睢山之间;越王繁亏,出自有遽,始邦于越;唐叔与吕尚
邦齐、晋。此皆地方数百里,今以并国之故,四分天下而有之。是故何也?
  子墨子日:子未察吾言之类,未明其故者也。古者天子之始封诸侯也,万有馀;
今以并国之故,万国有馀皆灭,而四国独立。此譬犹医之药万有馀人,而四人愈
也。则不可谓良医矣。
  则夫好攻伐之君又饰其说,日:我非以金玉、子女、壤地为不足也,我欲以义
名立于天下,以德求诸侯也。
  子墨子日:今若有能以义名立于天下,以德求诸侯者,天下之服,可立而待也。
夫天下处攻伐久矣,譬若(傅)[僮]子之为马然。今若有能信效先利天下诸侯
者,大国之不义也,则同忧之;大国之攻小国也,则同救之。小国城郭之不全也,
必使修之,布粟(之)[乏]绝则委之,币帛不足则共之。以此效大国,则小国之君
说。人劳我逸,则我甲兵强,宽以惠,缓易急,民必移, 易攻伐以治我国,攻
必倍。量我师举之费 以(争)[净]诸侯之毙,则必可得而(序)[厚]利焉。督
以正,义其名,必务宽吾众,信吾师, 以此授诸侯之师,则天下无敌矣,其为
[利天]下不可胜数也。此天下之利,而王公大人不知而用,则此可谓不知利天下
之巨务矣。
  是故子墨子日:今且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情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
下之害,当若繁为攻伐,此实天下之巨害也。今欲为仁义,求为上士,尚欲中圣王之
道,下欲中国家百姓之利,故当若非攻之为说,而将不可不察者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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