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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名妻池莉：会上当的收藏家
| | | | 池莉去东北了。她买了一张火车票，拎了一只小旅行箱。她总是在生活中寻找感觉，这是家常池莉的一个侧面。写作生活就是池莉的家常生活，她这个人是不能与写作脱离的。于是，在很多时候，日常事务就落到了我这个丈夫的头上。池莉很乖巧，或者说很狡猾，总是叫我“老板”、“掌柜的”之类，这激发了我的老板精神，什么事都帮她拿主意。其实，我太了解她了，她是在有意无意地保持自己艺术状态的纯粹性和专一的精力。
她最擅长的不是写作而是做菜
总有朋友笑问，家有名妻是否常为妻名所累？其实，家居生活中，女人有没有名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有一颗平常的心，一份追求宁静生活的淡泊。
谈到生活，池莉真是十分的家常。在很多方面，池莉和许多女子一样有着天然的精细。其中最能体现她在家务上的聪明和精心的就是她的厨艺。结婚十多年来，我家主要由她掌勺。每天，哪怕在书房里写得天昏地暗，她也会准时出现在厨房，扎起围裙炒菜。她炒菜的技术是无师自通的，至少有两个人认为她炒的菜是世上最好吃的，那就是我和女儿。女儿曾在一篇作文上写道：“妈妈是个作家，可我觉得她最擅长的不是写作而是做菜。她做菜总是能让我胃口大开，吃得肚子圆溜溜的，胀得我坐在那儿好半天都动弹不得。”
有一个很深沉的朋友，十多年前在我们家吃过一顿饭，当时他并没有说吃得好不好。十多年后偶尔的一次交谈，他却流露出对那餐饭的无限神往，咂嘴赞叹中，几乎要流涎水。家里有这样一个人掌勺，我们从来没有像别的家长那样为孩子的胃口烦恼。池莉做菜的秘诀可能就是她的认真，每道菜她都按照自己的要求下料，如果差某一种作料，她会立即将它买回来，从不将就。
我们家的脏衣服由池莉包办。从衣服的洗晒熨烫到折叠收拣，池莉都亲自动手，务求干净、整洁、有序。我们在衣着上并不奢侈，但每次出门，一家三口穿戴齐齐整整，体现着家庭女主人的能干。
与女儿一起快乐的母亲
像每一个母亲一样，在生活上，池莉对女儿的关怀最是无微不至。大家都知道，池莉目前唯一写自己经历的书就是给女儿的《怎么爱你也不够》。她是一个拥有伟大母爱的女人，为女儿受苦她是从来不言苦的。她自己也说：“带孩子真是一种琐碎的女性生活，但是我需要它，我热爱它。”
从女儿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池莉就亲手照料她的生活，几乎一天也没有让别人带过。为此，池莉曾封笔3年。这对视小说创作如生命的她应该是一种极大的痛苦。事实上，直到现在，哪怕池莉再忙，只要女儿需要，她就会放下手里的一切去为女儿服务。今年初的一天，正在紧张写作的池莉忽然发现女儿的内衣内裤都短了，她放下笔，立刻跑到商店去买，结果在乘车回来的时候，因为满脑子的小说，人下车了，衣服却留在了车上，只好第二天再跑一趟商店。在池莉的生命中，小说是第一位的，但如果为了女儿，她可以随时搁下小说。
池莉崇尚真实而自然的生活，这一点在女儿的教育问题上尤其明显。对女儿的学习，她基本上放任自流，从不逼女儿，最多只在女儿临考前提醒一句“要考试了”，至于女儿是不是真的认真复习，她就不管了。好在女儿很争气，成绩很不错，偶尔考砸了，我心里很急，她却能够处之泰然。
现在的孩子面临激烈的竞争，家长都绷紧弦，逼孩子上各种各样的培优班，没日没夜地学习。所谓不进则退，眼看着别人都在为孩子忙，我们却闲着，岂不意味着认输和放弃？我跟池莉说，她却主张先征求孩子的意见。她问女儿想不想上什么班？女儿说不想上。她说那就算了。我在旁边急得跳。她嘲笑我，说我为女儿着急并不是真正为女儿好，而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因为池莉的坚持，我们的女儿一直生活得很惬意，从没有上任何辅导班，也丝毫没有紧张感。女儿过得开心，池莉也觉得高兴，认为女儿已经获得了比别的孩子更多的幸福。剩下一个痛苦的人就是我了，整天担心女儿能不能考上一所好中学。
池莉不主张逼女儿学什么，但只要女儿有兴趣的事情，她会创造一切条件满足女儿的需要。女儿想画画，池莉为她买彩笔、图画书籍；女儿想学英语，池莉就和她一起背单词；女儿想学钢琴了，池莉也毫不犹豫地买了一架钢琴摆在家里。
其实，我清楚池莉是非常爱女儿的，只是她表达爱的方式与我不同。她在一本书中写道：“如果她的盛开需要肥沃的土壤，那么我情愿腐朽在她的根下。”这里的她当然是指女儿，而那个愿意为她腐朽的母亲该是多么伟大！
足球世界多了一个写文章的人
很多人都知道池莉是个球迷。我想如果家里有一个女球迷，大多都有丈夫的功劳。
那是上世纪80年代中叶的某一天，朋友送给我两张足球票，是湖北队对足坛劲旅大连队的一场硬仗。我从小就是球迷，有了送上门来的球票，岂有不看的道理？但池莉那时对足球的了解只限于知道它是一项体育运动。让她放下自己心爱的小说，花整整半天的时间去看陌生的足球赛，她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想到自从我们恋爱到结婚以来，除了上班，我们俩就没有单独行动的记录。，于是我试探着问她：“今天能陪我去看足球赛吗？”池莉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到我期待的眼神，满口答应：“陪老公去看球，那有什么问题。”
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乘车到了新华路口，占了一个还算差强人意的位子。场内的气氛更热烈，所有的观众都神采飞扬地谈论着这场球赛。在等待球赛开始的那一段时间里，池莉的情绪很高，一点都不像是陪老公尽义务的。当双方的球员终于进场，池莉看到大连队的红脸大汉们时，不由得抓住我的手问：“我们能赢吗？”这时她已经全身心地关注着这场还没有开始的球赛了。
那天的球赛很精彩，不然也许就没有球迷池莉，也没有池莉那些关于足球的文章了。那时侯湖北队正在走顺风，一连赢了很多场球，面对大连的红脸大汉他们毫不示弱，在主场父老乡亲的助威之下，他们士气高涨，攻势如潮。池莉一直抓着我的手，屏息静气的，看得很投入也很紧张。大约踢了20分钟，湖北队进球了，球场立刻沸腾起来，大家忘情地跳起来欢呼。池莉也跳了起来，涨红着脸，拍着手掌，拼命地喊叫，这是相识以来我第一次见到她在众人面前如此放浪形骸。从这个进球开始，池莉将自己真正融入了球迷之中，她随人浪涌动，在赤膊上阵的摇旗呐喊的汉子的指挥下和千千万万的人一起同声歌唱欢呼。她一直站着看完了这场球赛。
从此，池莉成了一个球迷。但我以为她只是一个准球迷或者伪球迷。因为她虽然喜欢看足球赛，却从来没有迷恋到外界传说的为看足球闭门谢客的地步。对足球，池莉是唯美的，是始于欣赏也止于欣赏的。
因为爱足球，池莉写过不少关于足球的文章，有一篇在网上流传甚广、题名为《爱酒、爱足球、不会迷路的池莉》的短文是这样评价池莉的：“池莉对于足球的理解融入了对人生的精辟见解，准确而生动。她的足球散文的创作风采，也如球场看台上的人浪，呈现出排山倒海的澎湃和汹涌。”看到这样的评价，最得意的也许就数我了，是我在造就一个球迷的同时也让足球世界多了一个写文章的人，这也算是我为足球作出的一点贡献吧。
偶尔也上当受骗的收藏家
池莉爱上收藏纯属偶然。1987年的冬天，我和池莉去上海写稿，忙里偷闲地逛了一趟苏州和无锡。那一年的虎丘不知搞什么工程，在山腰上开挖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大壕沟，我们在跨越壕沟的时候，意外地在黄土中发现了一些瓷片。池莉拾起一片，抹去浮土放在手上把玩。瓷片上古拙、灵动的山水和人物让我们觉得它非同一般。很快我们又找到了一个碗底，上面赫然写着“大明成化年制”6个字。池莉对《红楼梦》能够倒背如流，她立刻指出：成化官窑的瓷器在清朝就是好东西，现在当然更不用说了。虽然这只是一个碗底，可我们仍然觉得它是一件饱含了岁月流转的珍贵东西。
那天，我们花了很大的工夫捡回一堆瓷片，优中选优，留下了5片。回到武汉后，池莉开始对这些瓷片进行加工。时至今日，我还清楚地记得为了磨去瓷片粗糙的碴口，池莉趴在盥洗池的水泥台上拼命打磨的情形。她做这件事的耐心细致超出了我的想像。最后，这些瓷片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漂亮。池莉喜欢在手中把玩它们，平心静气地像在把玩悠悠岁月的流逝。
有一年回乡祭祖，我们在路边的一户农家闲坐，突然发现他家木桌上用来点蜡烛的盘子很特别，是六方形的，显得很古旧，翻开盘底一看，果然写着“同治年间”；接着又在墙根下发现一只粉彩的笔筒，虽然满身污垢，却还是掩不住它的本色———显然和盘子是同时代的东西。我们问主人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主人鄙夷地说，不过是些旧东西，谁把它当回事！看我们爱不释手的样子，主人一挥手说，你们喜欢就拿去吧。池莉从不白拿别人的东西，坚持适当地付了钱，这样也就皆大欢喜。主人一高兴，又从墙缝里掏出几块残片，往拢一拼竟是一只完整的祭香炉，至少是清代的东西，主人把它送给了我们。就在这片刻的工夫，我们喜欢旧东西的消息竟然传了出去。有一个老婆婆，大约80岁了，给我们送来了她出嫁时从娘家陪嫁的碟子，有青花的和粉彩的，非要我们收下不可。这一次我们满载而归，回来一清点，竟有20件之多。东西虽然不算特别贵重，却让人踏踏实实地知道它们都沾染着岁月的风霜，不像有些成千上万的拍品，花了巨款却买了个不踏实———不知它是真是假。其实池莉搞收藏是不问真假的。她常对我说，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一件瓷器就是一件艺术品，只要它值得欣赏，能让我喜欢，我就愿意把它买下来。我更偏爱旧东西，因为它确实比新东西做得好，而且经过岁月的打磨，少了火气而多了温润，让人看着养眼、舒服。
有一年，池莉到恩施山区组稿，回家时提着一件用报纸层层包裹的十分沉重的东西。喘息略定，她神秘地告诉我这次弄到了一件极好的东西，然后急切地扒开报纸要我看。报纸终于撕去了，露出来的竟是一只彩绘的大花盆，漂亮是漂亮，可对于身体瘦弱的池莉来说是过于沉重了。我拉过她的手，看见手掌上被勒出了深深的紫色痕迹，不由得心疼地说：“一千多里路，你提回来这么个笨重的家伙干什么？”池莉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说：“我一看见它就喜欢，才5块钱呢。虽然想着山高路远不好提，还是一狠心把它买下来了，你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只是难为池莉千里迢迢地把它搬回来。后来，我发现我们家附近的商店里有很多这样的大花盆，价钱也不贵，但我们一直对自己的大花盆珍爱有加。因为我们收藏的并不是器物本身，而是收藏一些日子，一些生活，一些情感，一些温馨、浪漫、甜美的记忆。
对瓷器，池莉是很少看走眼的，对别的东西就很难说了。有一次池莉看中一件木制的茶盒，一时冲动按古董的价格买了下来，回家细细品玩，才发现茶盒表面的岁月沧桑是做上去的。对于这样偶尔上当受骗的事，池莉也就一笑置之了。
从挖到几块瓷片至今，我们收藏的东西不少，其中堪称文物或者精品的却一件都没有。我们的收藏只是为了记录和装点自己的生活，与保值和发财没有关系。最近，池莉老家的几件历尽浩劫而硕果仅存的旧东西也在我们家落户了，其实不过是几个装咸菜的坛子，而这咸菜坛子却显示出了那个旧家庭从前的富贵与优雅；坛子器型优美，釉汁淋漓，线条飘逸的古装人物显示着作者画艺的高超———远不是现在那些粗陶罐能够与之相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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